《成海》（13）
“小爸爸”设计师战✘电竞职业选手博
电竞背景——英雄联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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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蒙蒙亮的时候，王一博收拾好了东西。
肖战出门前去侧卧看了看果果，她还睡着，用手背探了探额头，烧已经退了，肖战写了张便签贴在床头，说自己要出趟门，九点前就回来。
站起身，他走出房间，再轻轻关上门。
“她怎么样，烧退了吗？”
肖战回过头，王一博背着包走过来，他刚刚洗了脸，刘海湿了一点点，配上浅浅的笑容，很居家。
从接到那个电话以后，王一博就睡不着觉了，肖战抱着他，看他在微信群里和队员们聊天，也毫无睡意。
两个人心里都装着事，不知不觉就熬了个通宵。
“退了，还没醒呢。”肖战轻声说，牵起王一博，才往门口走，“走吧，下楼买点吃的，然后送你去机场。”
不过短短两天，穿鞋的时候，王一博却莫名生出了些离情别绪来，看着肖战关上门，心里还怪难受的。
明明全世界的走廊都千篇一律，但王一博一步步离开时却觉得，这里是不一样的。
这条走廊已经被赋予了与众不同的意义，白炽灯光，好像也昏暗了不少。
迈进电梯门时，王一博抱住了肖战的手臂，亲昵地靠在他身上，肖战按楼层的动作顿了顿，又叹了口气，按下按钮后摸了摸王一博的头。
“宝宝。”
“舍不得你。”王一博看着楼层数一点点降低，把肖战抱得更紧，依赖之意溢于言表。
他说话总是这么直接，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，肖战会觉得不太好接。
如果换成是和王一博一般大的小朋友，大概就可以很自然地回应说，我也舍不得你。但肖战就说不出口，他的思维逻辑已经管住了嘴，不允许他说出这么幼稚任性的话。
他选择在电梯开门前抱了抱王一博，然后说，“没事儿的，等我把工作弄完了，就去上海看你比赛。”
“真的？”王一博眨了眨眼睛，被肖战拉着出了电梯。
停车场内很暗，他殷切地看着肖战，然后开心地亲了亲他，故作警告地说：“你自己说的哦，我会好好打的，等你来，你不许骗我。”
“嗯，不骗你，肯定来。”肖战笑了笑，揉着王一博的头顶拉开了车门，让他快上车。
王一博好像开心一点了。
坐上车，他摸出手机看微博，战队官微已经发了澄清调查博，LPL也发声表示会持续跟进这件事，呼吁大家耐心等待，不要影响选手的心态与春季赛进程。
他刷了刷官微下方的评论，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人家说的真没错，造谣一张嘴，辟谣跑断腿。
造谣劈腿C粉可以搞几张聊天记录出来当“实锤”，但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，你怎么去打假？
“我也是搞不会了，我们就是打游戏的而已，比赛名声都是靠技术打出来的，又不是靠脸的明星，揪着私生活做文章算怎么个意思，还真有人吃这破瓜。”
他念念有词地吐槽，干脆退出了微博。
其实王一博很想直接把这些话写成微博发出去，但他也知道，不可以的。
无论在什么圈子讨生活，有了关注度，就意味着失去自由，失去畅所欲言的权利。
“我感觉我被绑架了。”他看着肖战说，又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，无奈地说：“像这样，捂住我的嘴，然后在网上口诛笔伐，你太不讲情义了吧，队友落难你就装死不说话，生怕惹火上身，垃圾。”
“我要是忍不住说话了，他们就会说，看吧一丘之貉，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，带着战队一起骂。”
他模仿的惟妙惟肖，肖战不禁笑出了声，腾出手拍了拍他，让他消消气儿。
王一博叹了口气，说不是气。
“我明白，就是憋屈，对吧。”
肖战打了方向盘过弯道，过了桥，就是环海公路，他偏过头看了看王一博。
他皱着眉“嗯”了一声，算是回答。
肖战收回目光，笑着说：“这不是公众人物才有的困扰，实际上我面对甲方爸爸的时候也经常很无语。”
“比如一个设计单，开始说的好好的，尊重我的意见，喜欢我的风格才会找到我，希望我按自己的想法创作，作品要新颖。但我交了稿子，他们又会找来很多别人的作品进行对比，然后让我把这儿改成张三的感觉，那儿改成李四的感觉。我们搞创作的最忌讳抄袭雷同，每次听到这种话我都感觉是wu ru，是不尊重，我很想给他丢一句滚蛋，找别人吧。”
他很无奈地摇了摇头，略带嘲讽地说：“可我是吃这碗饭的啊，拿钱办事，我接了活儿，客户就是上帝，条条款款绑架了我，创作哪有自由。”
“我还算有点知名度的设计师，我都这样，更别提那些刚入行的新人了。”肖战转过头看了看王一博。
他靠着椅背，乖乖的听他说话，若有所思，眼里满满的认同与信赖。
肖战突然腾升起一股很莫名的情绪。
温暖？满足？都不足以概括。
他想那大概是一种成就感，或者说王一博这样乖顺的情态，满足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征服欲，被爱人完全信赖认同的骄傲感，是任何荣誉都无法企及的。
移回目光，肖战笑了笑，“宝宝，再过两三年，你大概就懂了。这个世界啊，明星不是自由的，职业选手不是自由的，设计师不是自由的，谁都不是自由的，只有傻b是自由的，端碗吃饭放碗骂娘就完事了。”
王一博“噗”地笑出了声，神色古怪地看了肖战好久，才动了动嘴，“这话居然是你说的，我觉得好魔幻。”
“你以为我会怎么说，劝你别生气？还是教育你。”
“嗯……差不多是这样。”
王一博往窗外看了一眼，远处的大海在熹微晨光中升温，湛蓝似乎被火焰炙烤，煮沸。
他看到海面翻起了浪花。
“但又觉得，这些话你说，也很合适。”他笑了笑，伸出手放在肖战的大腿上，手指轻轻捻着破洞边缘的牛仔布丝，垂着眼，他喜欢做这种亲昵的小动作。
“你说的没错。”王一博看了看手机，“一群傻b。”
肖战又笑出了声，这或许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，他竟然连王一博翻白眼骂人都觉得好可爱。
“宝宝，我不是说过了吗。”
肖战看了一眼侧窗，公路外的大海很平静，像一只湛蓝色的眼睛，比厚重的天空更加澄澈。
他轻声说：“我不会指点你什么，因为我希望你什么都别懂，永远做小孩儿。”
这句话的意义，总感觉并不像他说的那么云淡风轻。
王一博能感受得到，肖战两次说这句话的时候，心情并不是轻松的，但也算不上沉重，那是一种类似叹息的意味，就像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。
他认真想了想，然后低着头说：“以前，我确实很想回到过去，初中那会儿，或者更早，小屁孩儿的时候，但现在，就现在，我又不太想了。”
肖战顿了顿，问他为什么。
王一博说：“做小孩儿，很自私的，没心没肺就意味着伤害了别人还不自知，而且，我，确实伤害过了。”
抬起头，王一博看着肖战。
他开着车，大概已经被这句话触动了，表情出卖了他此刻汹涌的心情。
他笑了笑，伸出手，肖战会意地腾出右手握住了。
王一博拉着他的手亲了亲，“事不过三，我已经犯过两次错，不能再有第三次了，以后，我想保护你。”
“一博。”肖战差点踩了急刹。
心跳加速，他感觉自己眼眶发热，酸酸胀胀的。
放慢车速，他仰了仰头后，才说道：“没关系的，你在我这里，永远童言无忌，无论你说什么，这句话我承诺你，不食言。”
王一博愣了愣，肖战的表情太认真。
他的视线明明投向前方公路，却仿佛直直烧穿了他的心脏，热得发烫，像一簇融进灵魂的火苗，要温暖从此以后的每个寒冬，照亮千千万万个黑夜。
“战战。”他呆呆地叫他，把他的手握得好紧。
“战战，你别这样，这句话……你不用对我这么好。”
你这么好，王一博会觉得，受之有愧。
“宝宝，你说错了。”
肖战抽出手摸了摸他的脸，眼底漫出一丝黯然，轻声说：“我只觉得，还不够好。”
我要把能给的所有都给你，但即便如此，肖战依然无法原谅自己，你的一颦一笑，都让我受之有愧。
“够了。”
他听到王一博轻声感叹。
“战战，足够了。”
你这份好，已经足够抵消从前，以后，我已经遭遇或者即将遭遇的所有恶意。
有人说爱会让人成佛，抵消所有恨意。
王一博从前觉得这是扯淡，是心灵鸡汤，今天却突然被度化了，觉得这句话，说的再正确不过。
他笑着看了最后一眼大海，汽车进了隧道，王一博在昏暗车厢内看到肖战的侧脸，光影斑驳。
他轻快地说：“打完春季赛有假期，我再来找你，到时候，你要带我去看海哦。”
肖战愣了两秒，然后宠溺地捏了捏王一博的手心，点点头说：“好，下次一定带你去。”
只要还有下次，只要，你还愿意。
肖战陪着王一博在机场等到必须进安检口的时候，王一博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。
戴着帽子口罩，他依恋地挽着肖战，紧紧靠着他往安检口走，步子迈得很小，不知比正常速度慢了多少。
肖战低头看了看，本来他都没什么感觉的。
一是心里还装着事儿，二是因为他其实随时都能去上海，可被王一博这么一弄，肖战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了，好像这次送他一走，就再也见不到了似的。
他叹了口气，干脆停下脚步抱住王一博，轻声感叹道：“宝宝，你这样，我真舍不得让你走了。”
王一博抬手回抱他，埋在肖战肩头蹭了蹭。
他身上淡淡的玉兰香味蹿入鼻腔，王一博更舍不得了。
“不想走了。”他很幼稚地说，抱着肖战不撒手，声音闷闷的，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，“不要回上海了，也不要打比赛了，战战，我们回家吧。”
明知道不可能的，但肖战意外地不想反驳他，也不想一本正经地劝王一博。
谁又不知道大道理呢，谁又没有必须要做的事呢，可这并不能抵消分离的不舍。
于是他只是紧紧地抱着王一博。
机场人来人往，屏幕滚动着航班信息，在机场广播响起时，肖战抬起了王一博的脸。
视线相接，他拉下王一博的口罩，很快地吻了上去。
王一博应该是没反应过来的，被吓了一跳，眼睛都忘记闭了，唇上的温热离开后，他还呆呆地看着肖战。
肖战笑了笑，帮他拉上口罩。
“去吧宝宝，下次接吻，记得闭眼睛。”
王一博红了红脸，明知道戴着口罩肖战也看不见，还是掩饰似的把口罩往上拉。
他偷偷抬起眼看肖战，然后小声说：“回去以后，我会想你的，你……”
他声音小的都快听不见，又抱了抱肖战。
脸贴着脸，王一博凑到肖战耳边说：“姐姐，要早点来，bobo会想你的，天天都想你。”
“好。”肖战笑了笑，轻轻拍着他的背。
这个标志性的安抚动作，他已经做的很自然。
“姐姐也想你，每天都想着你。”
他松开手，王一博也松开。
帽檐与口罩的夹缝中，他明亮的双眼盛满眷恋与不舍，肖战猜他可能在咬嘴唇。
王一博牵起他的手晃了晃，“我走了。”
手被放开的很快，王一博转过身往安检口走，抓紧了自己的背包肩带，头也不回。
肖战站在送客处没有动，看着他走到人群最后，默默排队，他在等，目送他走进安检口后才能走。
他知道的，王一博一定还会回头。
陆续加入队列的乘客挡住了视线，肖战已经看不到王一博的背影，却见规矩的长队伍中，他突兀地走出来。
回过身，王一博一眼就看到了他。
他看到肖战在笑，骤然有些鼻酸，抬起手，先挥了挥，再扬了扬，肖战应该接收到了，点了点头。
他跟着前进的人流往后退了一步，摸出手机低下头，发出一条微信消息后，举起手机对肖战晃了晃，然后才重新走回队伍里，没再回头看了。
过了几十秒，微信才弹出消息。
“宝宝，我也爱你，到了给我打电话。”
王一博终于笑了笑，回复了好，又看了看自己的微信名，他笑着退出聊天框，把昵称改成了“Yibo.”。
不知道肖战什么时候会发现，他偷偷地想，又点开他们俩的聊天记录看。
“Sean.”&“Yibo.”，真般配。
他感觉这是个隐蔽而甜蜜的小心思，干脆退出聊天框，把个性签名也一并改了。
“唇下痣.心上人.”
满意地按了锁屏，王一博跟着人流走进安检口。
肖战在发完信息后就往出口走了。
回家途中，经过环海公路时他停了车，站在青葱杨树下，远远地眺望大海。
其实早就看了无数次了。
他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八年，早看够了海，闻惯了略带咸湿的风，连口味也越发偏向粤系，接受了清淡滋味，辣椒好像也不是那么需要了。
可自从认识王一博后，他再经过这条公路时，总会下意识地停下来，看看海。
好像这片海与从前已经不一样了似的。
肖战抬头仰望天空，阴天，云层很厚，遮住了太阳。
再过十多分钟，飞机就会载着他穿过这片云，载着他飞过上千公里的距离，回到他的地方。
上了车，肖战重新系上安全带，拿起手机，打开了微信，他突然想做一件很幼稚的事情。
摇下车窗，肖战对着天空拍了一张照片，就用移动端的绘图软件简单勾了勾线条，把云朵画成了海浪。
“蓝天白云，你看到了什么？[图片]”
他发了这条朋友圈，又发了微博，还觉得不够，把微信的个性签名也改了。
锁屏之后，肖战自己都觉得好笑，像个高中生似的，还暗戳戳地秀恩爱，真是。
可爱情就是这么神奇的一种东西。
它会让一个小孩儿主动成长，努力学着做大人。也会让一个男人短暂地放下包袱，情不自禁，重回少年模样。
汽车驶过冗长的公路。
海风与尾气交融，柏油路面拓印下轮胎滚过的辙痕，一枚小石子卡在了车轮缝隙中，穿过隧道后，又落下去，滞留在路面。
车轮带走过好多好多石子啊，它们却只能陪它走过短短的一段路。
它是一间驿站，它们只是旅客。
但维纳斯不同。
他把照片留在了旅店，被装裱悬挂，被日复一日的观赏，慢慢的，也成了旅店的一部分。
“Vénus，tu devenais la mer.”
维纳斯，你已成海。
我目光所至，呼吸所及，皆是你。
